第一部获得奥斯卡奖的电影(一部包揽奥斯卡8项大奖的电影)
霍默提议,他们也许应该去布奇叔叔的酒吧喝一杯再回家。
“你已经到家了,孩子。”年长一些的艾尔对他说。
三个退伍军人刚刚回到他们位于布恩市的家,那是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城市,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体会近乡情怯的感受。
艾尔的对话拉开了威廉·惠勒的《黄金时代》中令人不安的第一幕,这是部赢得了八项奥斯卡殊荣(包括一个终生成就奖)的电影,当时的全美票房成绩仅次于《乱世佳人》位列第二。
七十多年后重温这部电影,它依然具有出人意料的现代性:简洁、直接、坦诚地面对好莱坞曾故意回避的问题。
在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战争岁月结束之后,这是对退伍军人回家后面对的问题的清醒直视。
电影围绕着三个男人的故事展开。
艾尔·斯蒂芬森四十出头,战时是一名步兵,现在回归家中,也回到他曾经工作的银行。
弗雷德·德里曾经是一名轰炸机的机组人员。
霍默·帕里什曾效力海军,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臂,安上了一对钢钩。
“你应该信任海军。”弗雷德对艾尔说,他们坐在的士里看着霍默缓缓从车门前走向自家门口,“他们肯定训练了他如何使用这些钩子,”艾尔说,“但他们不可能训练他如何用这对钩子拥抱他的女孩,抚摸他的头发。”
这也就是霍默为何之前想先停下来喝一杯的原因。在奔赴战场之前,他和邻家女孩威尔玛有过约定,但现在他害怕她对那对钩子的反应。
而另外两个男人也怀着各自的恐惧。
弗雷德在铁路旁的棚户区里长大,参军前在一家药房做冷饮销售员,很快就和性感美人玛丽结了婚,但她后来与他断了通信。
艾尔和米莉结婚已有二十载,有一个儿子罗伯和一个女儿佩吉。他们用爱意和拥抱欢迎他的回归,但他却总觉得有些异样:他的孩子们变了,他的生活也变了。
儿子罗伯就寝之后,他突然想起了在的士上霍默提起的布奇酒吧,于是邀请妻子和女儿和他一同出去庆祝一番。
而巧合的是霍默和弗雷德也因为各自的原因,出现在布奇酒吧,他们不期而遇。
霍默是因为受不了他从父母和女友威尔玛那里感受到的夸张的善意和压抑的悲伤。而弗雷德则是因为去了妻子玛丽的公寓,却没有找到她。
这三个男人喝得酩酊大醉,艾尔的妻子以非凡的善解人意看着他们。而那个晚上也是弗雷德和佩吉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并且坠入了爱河。
这部影片的剧本由罗伯特·舍伍德创作,它沉着自信地在三个男人面对的难题之间流转。显得从容不迫,低调克制,并不是一部激昂的类似文献纪录片一样的作品。
弗雷德渐渐地了解到自己的妻子是一个“派对动物”,对他区区每周32.5美元的药店员工工资维持的生活毫无兴趣。
另一边,霍默冷漠地回绝着威尔玛的爱,因为他不想要她的怜悯。
艾尔在入伍前就是一个中产阶级,回来后他很快在银行中得到了晋升,在G.I.比尔手下负责发放贷款,但当一个同为退伍的战士提出了超额抵押时,他自作主张批准了申请。
而这一行为,令他受到了赏识他的比尔的警告。
艾尔借酒消愁,更在公司欢迎他的晚宴上发表了一番半醉半感慨的发言。
这部电影没有刻画这几个男人的伟岸形象。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前景多少都具有普遍性,导演惠勒并不想夸大其中的戏剧性。
这就是为何这部电影如此平实有力,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它才不像其他1946年的影片那样过时。
但惠勒采取了一些非凡的视觉效果来表达他的观点。
他与杰出的电影摄影师格雷格·托兰德合作,后者以其在《公民凯恩》等影片中的深焦摄影所著称。
惠勒通常利用深焦摄影来代替剪辑,所以一个场景的意义可以向我们自行显现,而不是被特写镜头压制。
在布奇酒吧里有一幕,霍默自豪地展示着布奇是怎样教会他用钩子弹钢琴的。艾尔在旁观看着,而此时弗雷德却在远处背景中的一个电话亭里,给佩吉打着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电话。
后来弗雷德决定离开家乡出去寻找工作的机会,他来到了机场,这里出现了影片中最著名的段落之一。
此情此景令人心碎。弗雷德曾经驾驶过这些飞机,但现在,它们,以及它们的驾驶员,都不再被需要了。
而这段戏的结局也颇为讽刺。
影片的尾声是霍默和威尔玛婚礼的长段落。
弗雷德和佩吉在人群中相遇了。早些时候他们已经坦诚了对彼此的爱,佩吉甚至向父母发誓说要破坏弗雷德错误而悲剧的婚姻。
但艾尔警告了弗雷德远离他的女儿——这也正是酒吧电话亭中弗雷德给佩吉打那通分手电话以及他要离开家乡的原因,尽管其实势利的玛丽已经向弗雷德提出了离婚。
导演惠勒在此展现了整个婚礼仪式的过程,从婚礼进行曲开始,一直到一对新人交换誓词。
这里有两条平行的悬念线:一条是霍默是否能用钩子把戒指戴在威尔玛的手指上。
另一条是弗雷德和佩吉在人群中远远相对而立,当现场响起新人的誓词时,他们的眼神也彼此交缠。
深焦摄影让导演惠勒直接呈现出这些事件,他的取景吸引我们注意镜头的远景处,佩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美丽和脆弱。
《黄金时代》没有使用言语或技术上的花哨技巧,它完全信赖故事本身的力量。
制片人塞缪尔·戈尔德温当时曾因为对拉塞尔的“乏味”使用受到指责,但看一看霍默要求威尔玛到他卧室的那个令人心碎的场面——不是为了调情,而是让她看看自己要费多大的周折才能上床。
也许这样她就会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娶她。
拉塞尔是一个未经培训的演员,但他的表演非常真挚。
他说:“这就是我感到无助的时候,我的‘手’脱在床上,不叫别人来帮忙,我就戴不上它们,我不能吸烟,不能读书,如果那扇门被风关上了,我就打不开它,出不了这间屋子。我像婴儿一样不能自主,除了哭泣以外什么也干不了。”
我们知道拉塞尔不只是在演霍默,这段话更是在说他自己。而美丽的奥唐内(饰演威尔玛)的表演也十分到位。
而拉塞尔也因为此片获得了奥斯卡终生成就奖。“他的表演为那些战友带来希望和勇气。”
尽管他其实也入围了最佳男配角之列,但学院奖评审团起初以为他没有机会赢得该奖,所以为他设立了特别奖项。
然而他们错了。
拉塞尔同样赢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那是唯一一次一个演员被授予了两座奥斯卡奖杯。
这部电影同时还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饰演艾尔的马奇)、最佳导演、最佳剧本、最佳剪辑和最佳原声音乐的奖项。
只要我们还有战争和退伍军人,只要他们中有人受过创伤,《黄金时代》就永远不会过时。
这部电影在当年发行DVD版本时,居然没有收录任何特辑,它其实真的应该有一个特别版或者标准公司的版本。
我非常同意诺埃尔·梅格黑在网站上的评论:“其他电影公司可能会把一部赢得八个奥斯卡奖项的电影珍视为老片名录里的重头戏来发行,但米高梅偏偏不在乎。这部电影的DVD版本甚至没有达到最基础的发行水准......并且没有任何相关专题花絮去支持它在历史和电影价值上的重要性。”
注:据说这部电影启发了制片人塞缪尔·戈尔德温那句著名的戈尔德温式妙语:“我不在乎一部电影会不会票房大卖。我只希望全国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能看到它。”
如何评价电影《黄金时代》?
这是由朋友叙述建构而来的女人萧红。看完《黄金时代》后,我想,它既不象宣传海报上拍得那么美轮美奂,也不象另一些人批评得那么不堪。平心而论,在当下的中国影坛,它确也算得上一部有追求、有情怀和有水准的艺术电影。由朋友们讲述的那个萧红,倔强、执拗、软弱、神经质、受到疾病困扰、对养育孩子没有责任感,一生经历传奇,结局令人扼腕。这是一个有生活气息的、年轻的、不谙世事的萧红,一个让很多人猜不透的女人。
电影为观众留下了许多疑惑。比如,作为现代文学教父的鲁迅为何会对年轻的二萧如此看重?萧红为什么要执意离开萧军,一意孤行?萧红为什么会被当时的很多朋友尊敬、帮助和爱护?萧红死后为什么会令那么多人念念不忘,被大书特书?——难道仅仅因为她传奇而悲惨的一生?看完一部传记电影,如果普通观众不了解传主身上的非凡特质、对传主的选择完全不能认同和理解,未必全是观众的欣赏能力,也可能因为电影的表现能力。一部传记电影有义务在忠实史料的基础上呈现作家的一生,但也有责任使读者去进一步认识和理解这位作家对于文学及人类的贡献。对于后一要求,《黄金时代》显然力有不逮。
在当年,二萧被鲁迅看重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热情洋溢的来信吗?这是看《黄金时代》时第一个困惑。可惜电影没有给予有力的说法。
鲁迅与二萧之间自然有情谊,最初相助,一为文学,二为家国。鲁迅看重二萧的文学才华,为二萧的第一部著作写序并帮助出版,二人也因鲁迅先生的推荐而为文坛瞩目。鲁迅对二萧,有知遇之恩。另一个原因也在于,二萧是来自东北的青年。他们作品中有东北人民的生活情状,鲁迅希望通过这些作品而使当时的读者关注东北沦陷。鲁迅对萧红尤其欣赏,他对她《生死场》的评价是“力透纸背”,有“越轨的笔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也预言,在未来,萧红将取代丁玲,正如丁玲取代冰心一样。以上种种信息,电影并没有给予充分交待,因而,我们只看到坐在鲁迅家无所事事的萧红而没有认识到这两位作家有着相近的文学追求。
囿于萧军朋友圈的讲述
如果把电影中讲述者们放在一起会发现,大概除了许广平、白朗之外,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跟萧军关系更好,更认同萧军的立场。在当年,那些认为萧红写作有问题、认为萧红写作不如萧军的其实也是这些朋友。那么,在萧红死后的讲述中,这些人的叙述有没有基于他们立场、人际关系及审美趣味而导致的对萧红个人生活选择上理解的偏差?主创是否应该有辨析?
电影中,二人分手的重场戏里,萧军是担当的,端木是畏缩的,萧红是执拗的,朋友们是遗憾的。仔细想来,这些印象都是全部出于萧军及朋友立场。并不全面,也不一定是事实。大概是由于演员,原本有武夫气质的1米6的萧军被塑造得高大、英朗,平白获得了很多同情分,出轨都出得都理直气壮。顺着这位男一号的眼睛看去,萧红的发脾气、不高兴以及最后分手的情节实在象“作女”。对萧红有此等理解的观众并非少数。这并非观众的问题。
电影并没有明确给出,年轻的萧红有她无数的苦楚。生完孩子后就被妇科病缠身,血流不止,一生都身体衰弱,这是二人夫妻关系不睦的导火索。除了电影表现的,萧红早年就曾因家暴出走,萧军朋友都冷淡视之,使她无路可走,只得再次回到萧军身边。这在萧红的文字里是有记载的。许多资料显示,在萧军及朋友圈里,萧红只会写几笔散文并不会写小说,很消极,文学成绩也并不如萧军。对萧红文学创作的轻视也一直持续到萧军晚年。作为作家,萧军至死不能理解八十年代后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萧红的作品。萧红并不按当时写作套路写作,也不为时代要求和宣传而作。这是二萧文学理念的巨大分歧,这是志不同道不合。
如果一个女人的丈夫家暴,出轨成习惯,同时也并不认同她的创作理念和精神追求,对她所做的一切不屑一顾,她有何理由和他在一起?在萧军形象处理上,电影给出的信息是暧昧的,有意遮掩其不堪一面,何以如此?
有关萧红的回忆中,聂绀驽的谈话可信性很高,萧红提到她对于鲁迅精神世界的理解,谈到鲁迅小说,这些认识都让聂感到震惊和佩服。在那个场景里,在文学层面上萧红是强大的和自信的。可惜,电影里却只引用了聂绀驽象导师一样鼓励萧红要向上飞。屏幕上,聂绀驽在二萧分手后有个说明,二萧从此再没见过面,并补充说萧军后来跟王德芬结婚,一生相守,生育了八个孩子。这话说完,影院里惊呼一片。补充动机何在?是暗示观众,萧红离开萧君是错误的选择?王追随萧军一生固然是事实,但萧军后来也多次出轨并使一位女大学生生下孩子。在事实面前,电影里却出现这个说明——这样的交待何其讽刺,这样的立场何其令人遗憾。
在萧军的朋友圈看来,端木胆小而不值得爱,那么顺着这样的逻辑,萧红何以选择端木,而骆宾基为何会给予萧红那样深切的照顾电影也都一笔带过。对于萧红传记而言,这是粗暴而不负责任的。因为萧红生命中不仅仅只有萧军,她的选择在当时也有她的道理。电影对端木的文学成就只字未提,除却为人处事,端木的文学成就也未必逊于萧军。只介绍端木为人而忽略其文学成就的作法,是不客观的,对萧红与端木的婚姻也是不尊重的。事实上,萧红是因《生死场》、《商市街》成名后成为当年一代文学青年的偶像,而端木与她的文学气质相近也对她颇为仰慕,这是两人走到一起的前提,而骆宾基则是萧红的读者和仰慕者。电影中这些信息并未得到足够呈现。而这对塑造作家萧红的形象极为关键。
另一面,关于丁玲的呈现则有过度之嫌。单纯坚强乐观的革命女性只是电影的一厢情愿,而且《黄金时代》似乎对丁玲过于偏爱了,她甚至被拿来作为一面镜子,比照萧红的苍白和软弱和不坚定。去与不去西北,并不意味着萧红必然离世。这种推论,过于肤浅和简化。
梳理由萧军主导的话语系统,整体理解一个作家萧红,不难发现一个简单事实:在1931-1941年间,萧红共写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一年十万字,这对于这位疾病缠身、怀孕生子、贫寒交困、备受情感纠葛的青年女性何其不易。而且,在她最后三四年和端木生活的时光里,她写下了《呼兰河传》、《小城三月》、《马伯乐》(未完成),这是她一生中创作最为旺盛的时期。离开西北并不意味着她不关心国事,在武汉以及抗战爆发后,萧红也有关于民族兴亡的作品——她没有在革命第一线,并不证明他们没有家国情怀。她当然支持抗战,但同时也认为作家写作终究是对着人类的愚昧和苦闷,她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个没有文学生活的萧红
跳出“朋友们所说”的视角会发现,作为作家,萧红有她的超越时代的一面,她之于现代文学的意义在于“独具我见,不合众嚣”,她写作的独特性恰也是当时她的伴侣、她的朋友们所不能理解的。
忽略了讲述者们的理解力和倾向性,对于文学意义的萧红没有足够的理解力,这是《黄金时代》最致命的局限。因而,尽管看起来电影在追求真实和史料搜集上下足了功夫,众人的穿插讲述也自有效果,但由萧军朋友们拼凑出来的萧红却苍白而令人迷惑。
作为作家,萧红大部分时光难道不是在写作吗?在疾病中、在饥饿中、在奔波中、在痛苦中。电影中关于这些场景很少。这是一位对大时代和卑微个体一视同仁的作家,这样的选择和追求,是需要受到尊敬和重视的。萧红的写作在当时影响如何,年轻人如何读她,同行如何评价她,她如何无视批评执着写作,全是空白。当别人不能理解她的很多所作所为时她也是被动的和失语的。电影中,只呈现的是众说纷纭的萧红罢了。但那个风暴中心的人,从不为自己解释。于是,我们只看到了疲于奔命不断抽烟不负责任的萧红,只看到一个跟大时代选择背道而弛天真地要“找死”的萧红,却看不到她有她的想法,她的特立独行并非全无意义。甚至你在电影里都看不到这些文学青年们在一起讨论文学,在电影里,我们甚至没有看到她的书出版的场景,而这也是她维持生计的方式之一。可是,对于一个作家传记片,这些镜头难道不是必须的吗?
如果我们的史料不囿于萧军朋友圈,那么我们还会读到萧红当年的其它朋友对她的评价和纪念,茅盾先生在萧红去世后为《呼兰河传》写下的序言,诗人戴望舒在萧红墓前写下的诗篇:“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在萧红死后,有无数传记和悼念文字出版,每年都有万千孩子诵读她的作品……一个文学层面让无数同辈后辈深切尊重的作家,一个生逢乱世命运坎坷的青年,当这两个形象合而为一时,才是完整的萧红,也才是今天为何那么多人纪念和心痛的原因。
《黄金时代》完整还原了萧红作为普通人的一生轨迹,却忽视了她在有生之年所进行的精神跋涉和她的文学成长轨迹;在对民国大时代的想象中,《黄金时代》还原了革命青年的热血和朝气,但却对抗战时期民国知识分子的自由选择没有充分认知。看许鞍华和李樯滔滔不绝的访问以及各种宣传,原以为这是一部充满想象力和理解力的创作,却不是;《黄金时代》完全可以在塑造萧红和民国知识分子方面完成得更好,可惜它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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